第三章:反抗
清晨的蜜糖農莊籠罩在一片詭異的寂靜中,屠宰場的卡車如約而至,發動機的轟鳴像死神的低語。工作人員按名單點名,將十幾頭豬驅向卡車後門的升降鐵籠。然而,這些豬一改往日的順從,頑強地抗拒,無論鐵籠內如何擺放好吃的飼料,牠們紋絲不動,眼神中透著一股異樣的決然。工作人員面面相覷,困惑不已。
一名保安盯上一頭白色的公豬馬克,覺得牠似乎在帶頭抵抗,揚起皮鞭狠狠抽下。就在鞭子即將落下的瞬間,一群戰狼從暗處竄出,齜牙咆哮,撲向保安,硬生生阻止了暴力。保安驚慌失措,連退數步,皮鞭掉落在地。
四眼狗作為莊園的看門犬,本能地沖上前,試圖驅散這群來歷不明的戰狼。牠雖知寡不敵眾,卻義無反顧。然而,令牠震驚的是,這群戰狼中竟混雜著一群與自己同血統的四眼狗!大灰狼狡黠地安排這群四眼狗對付看門犬。
牠們毛色相似,嗅著彼此,看門犬發現臭味相投,赫然是失散的子嗣。同時,這群四眼狗的眼中也閃過一絲親情的光芒。就在開始搖尾巴母子團聚的時候,大灰狼突然發出兩聲低沈的咳嗽,猶如某種嚴厲的命令和暗號。
這群四眼狗瞬間變臉,眼神渙散,喪失理智,六親不認,轉而瘋狂撲向自己的母親,利齒撕咬,血肉橫飛。看門犬哀嚎著倒地,遍體鱗傷。保安為救看門犬,倉促開槍,當場擊斃兩條四眼狗,其餘戰狼一哄而散。
與此同時,信鴿振翅飛遍各養殖區,尖聲喊道:「同志們!戰鬥打響了!蜜糖和威士忌就在眼前!」動物們聞訊,血脈賁張,紛紛從欄舍中沖出,匯成一股洶湧的洪流。
蟾蜍豬站在一塊石頭上,揮舞蹄子,慷慨激昂地喊:「同志們!為動物主義奮鬥的時刻到了!只要沖過去,蜜糖和美酒就是我們的!皮鞭不再抽打我們,屠刀不再刺進我們的喉嚨!同志們,沖啊!」牠的聲音雖稚嫩,卻帶著一股莫名的感染力,點燃了動物們的鬥志。
老黃牛低吼一聲,率先沖向莊園大樓,沈重的蹄聲震得地面顫抖。雞鴨鵝嘰嘰喳喳,組成一支雜亂無章的隊伍,緊隨其後。灰驢和老馬猶豫片刻,也被洪流裹挾,邁開步伐。領頭羊本想袖手旁觀,但見大勢不可擋,只得帶著一群羊咩咩叫著加入戰局,腦海裡全是蜜糖罐的幻影。
屠宰場的工作人員從未見過這般場面,驚慌失措,駕著空卡車倉皇逃離。石頭先生正在客廳悠然品嚐第一杯咖啡,渾然不知農莊已陷入混亂。突然,一群雞鴨鵝從窗外撲來,羽毛如雪花般灑落,宛如一場荒誕的表演。石頭先生驚得咖啡杯摔碎在地,本能地抓起獵槍,卻又捨不得傷害這些平日精心飼養的動物,於是扔下槍,抄起一把玩具水槍,朝空中亂射,試圖嚇退這群不速之客。然而,動物們毫不在意,水花只讓牠們更加亢奮,攻勢愈發兇猛。
石頭先生早聽聞曼納農莊的叛亂傳聞,當時只當笑談;後來西北農莊也爆發類似事件,他不過增派了幾名保安,權當防患未然。誰料,幾名保安面對這群發狂的動物,猶如螳臂當車,瞬間被沖散。他急忙撥通蜜糖鎮的緊急電話,聲嘶力竭地求援。
鎮上的居民聞訊趕來,卻在通往農莊的小橋上被一群戰狼攔住。這些戰狼目露兇光,牙齒閃著寒芒,無人敢硬闖。更多人乾脆端起爆米花,嗑著瓜子,站在橋邊看熱鬧,嘖嘖稱奇,認為這一天遲早要來,吃瓜群眾看熱鬧不嫌事大,仿彿這場暴動是一出免費的大戲。
槍聲陡然響起,老黃牛因沖在最前,子彈首當其沖找上牠,穿透厚實的牛皮,牠低吼一聲,轟然倒地。雪球靈敏地躲過一顆子彈,又一顆擦破豬皮,牠暗自得意,以為運氣總站在自己這邊。然而,第三顆子彈呼嘯而來,牠試圖閃避,突然想到「讓子彈飛一會」的說法,自然就低估了子彈的速度,沒想到子彈瞬間擊中胸膛,血花綻放。雪球踉蹌幾步,眼中閃過一絲不甘,倒地不起。
保安的槍很快被憤怒的動物奪下,木棍與皮鞭毫無招架之力,面對洶湧的動物大軍,節節敗退。石頭先生見援兵遲遲未到,意識到大勢已去,急忙收拾細軟,帶著家人和幾名保安倉皇撤退。
動物們聽到雪球微弱的哀嚎,紛紛圍攏過去。牠的叫聲漸漸消失,化為一片死寂。蟾蜍豬俯身檢查,確認雪球已氣絕身亡。牠神色凝重,撕下一塊布,沾滿雪球的鮮血,綁在一根竹竿上,高舉過頭。
蟾蜍豬沈聲道:「同志們!雪球的血不能白流!我們要舉起這面豬血旗,報仇雪恨!為了動物的根本利益,為了威士忌和蜜糖,同志們,沖啊!」
石頭先生看後邊的動物們群情激奮,氣勢如虹。從未想過,自己精心飼養的動物,竟會變成這般兇悍的洪流。他帶著家人與保安慌不擇路,朝河邊狂奔,只盼渡過大河才可以安全。
一名捕魚船夫正在收拾魚網,忽見一群人氣喘籲籲跑來,還以為遇上了劫匪,嚇得撐船離岸。石頭先生高舉銀幣,聲嘶力竭地喊「救命」。船夫見銀光閃閃,眼睛比銀幣還亮,立即掉頭靠岸,將這群落難者接上船。
當一大群動物氣勢洶洶地沖到大河邊時,漁船載著石頭先生一家漸行漸遠。蟾蜍豬瞪著河面,眼中燃著不甘的怒火,大吼:「同志們!下水!掀翻那艘臭魚船!」
然而,除了鴨鵝拍著翅膀躍入水中,其他動物面面相覷,尷尬地搖頭,紛紛表示自己不會遊泳。兩隻戰狼跳出來,昂首自誇曾在西北農莊接受過「水上特訓」,精通狗刨、蛙泳、蝶泳,結果一下水便爭搶一塊漂來的木板,扭打成一團,場面滑稽又狼狽。
蟾蜍豬氣得直跺蹄,召喚身邊一頭黑豬勇士下水。一隻看似勇敢的羊也躍入河中,實則是被戰狼推下去的。蟾蜍豬逼老馬在這關鍵時刻有所表示,老馬只得叫灰驢出戰。灰驢站在岸邊,望著湍急的河水,又看看岸上的動物,猶豫再三,終於硬著頭皮跳下去。就在這時,槍聲響起,對岸的石頭先生持槍射擊,河中兩條戰狼與幾隻鴨鵝中彈,掙紮著沈入水底,掀起一片血色浪花。
水中的黑豬與羊見浪潮捲來,驚慌失措,試圖尋找支撐,卻只見一根稻草漂過。牠們爭相搶奪,結果連同稻草一起被湍流吞沒。其餘鴨鵝嚇得倉皇退回岸邊,灰驢又怕水又怕子彈,連滾帶爬地逃上岸。蟾蜍豬望著遠去的漁船,徒勞地咆哮一聲,只能望河興嘆。
莊園大樓外一片狼藉,奄奄一息的四眼狗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,凝視著死去的兩隻狗仔,淚水無聲滑落。牠知道,這些昔日的親子已被戰狼的洗腦蒙蔽,喪失良知淪為戰狼。牠顫抖著舔乾狗仔身上的血跡,悲憤交加,終於力竭倒下,發出一聲低沈的哀鳴,仿彿在控訴這場革命的荒誕。
動物們以豬族為首,浴血奮戰,終於奪下農莊。莊園大樓順理成章成為豬族的領地,被改名為「豬席大樓」,寓意豬族至高無上的統治地位。蟾蜍豬當晚便入住頂層豪華套房,其餘豬族分據樓下各層。大樓與院牆間的花園成了戰狼的駐地,牠們負責保衛與執行任務,眼神冷酷,隨時待命。
院牆外的草坪廣場上,豬血旗高高飄揚,旁邊是一尊雪球的「雕像」,實則是馬克的遺體,被製成老臘肉,懸掛展示,延續了曼納農莊的病態傳統。
廣場上聚集了大群動物,牠們望著豬席大樓,既敬畏又期待。牠們心知肚明,無論是人類還是動物,住進這座大樓的便是主子,必須俯首聽命。同時,牠們的鼻孔嗅到了從大樓飄來的蜜糖與威士忌的香氣,口水直流,無不惦記蟾蜍豬的許諾。香味愈發濃烈,動物們的鼻孔越張越大,舌頭舔著嘴角,喉嚨不自覺地吞咽口水。
幾隻饑腸轆轆的動物按捺不住,開始啃食草坪上的青草;雞鴨鵝在地上亂啄,嘰嘰喳喳地抱怨。一隻母雞不耐煩道:「等了半天,連蜜糖的影子都沒見!牠們不會已經醉倒在床上了吧?」
老鴨搖搖頭,嘎嘎道:「不會吧,雪球的血還在旗桿上滴著呢!總不至於這麼快就忘了七誡!」
一隻小鵝困惑地問:「七誡是啥?」
小鴨拖著長音,嘎嘎叫道:「我全記得!鴨媽媽昨晚教我的,一、凡靠兩條腿行走者皆為仇敵……我現在肚子餓得咕咕叫,忘了大半!二、凡靠四肢行走或長翅膀者,皆為親友……我現在又渴得要命,下面的一條也想不起來了!」
領頭羊嚼著青草,得意洋洋地清了清嗓子,朗聲背道:「一、凡靠兩條腿行走者皆為仇敵;二、凡靠四肢行走或長翅膀者,皆為親友;三、任何動物不得穿衣;四、任何動物不得睡床;五、任何動物不得喝酒;六、任何動物不得互相傷害;七、所有動物一律平等。」
灰驢冷笑一聲,補充道:「我來總結:所有動物生來平等,但有些動物比其他動物更平等。」
一頭奶牛瞪著眼,嘀咕道:「七誡說不許喝酒,那我們站在這兒等什麼?」
領頭羊咧嘴一笑:「拿破崙早把七誡踩在蹄子底下了!牠們喝,我們也得喝,這才平等!」
賓士貓優雅地甩甩尾巴,咪咪叫道:「喝酒沒意思,我只想要麵包片,一面抹果醬,一面塗蜜糖,舔一口,簡直是天堂!」
動物們議論紛紛,怨聲四起。領頭羊不滿地朝豬席大樓咩咩叫,雞鴨鵝跟著起鬨。混亂中,只見西瓜豬突然出現在陽台上,並立著二條腿,以展示自己的魅力。
領頭羊隨口又喊出「四條腿好,二條腿壞」,瞬間點燃了禽類的怒火。雞鴨鵝拍翅跳腳,嘰嘰喳喳地抗議,羊群正在火氣中開始反擊,雙方爭吵不休,場面熱鬧得像個鬧市。
信鴿拍翅飛來站在驢背上,嘴邊還掛著兩滴蜜糖,尖聲喊道:「同志們!別吵了!我們忙著清點美食,把你們忘了!」話音未落,動物們聞到牠嘴裏的蜜糖香味,蜂擁而上,場面一陣騷亂。信鴿嚇得飛到老馬頭頂,繼續喊道:「小黃牛、灰驢,進大樓扛食品!」
小黃牛與灰驢應聲而動,扛出幾箱啤酒、飲料、麵包和果醬。信鴿站在灰驢頭頂,振翅宣布:「所有動物,用餐前必須向豬席大樓致敬,向偉大的蟾蜍豬致敬!對豬血旗敬禮並默哀!想想,若無雪球、蟾蜍豬與豬族兄弟,我們仍被石頭先生奴役,等待屠宰場的屠刀!誰能如此自由地狂歡?」
領頭羊抹著山羊鬍,率先高喊:「偉大的蟾蜍豬長命不死!」又對豬血旗莊嚴道:「雪球永遠活在我們心中!」動物們跟著齊聲吶喊,對旗敬禮,隨即抓起酒杯狂飲,酒興大發,又唱起《動物農莊之歌》。歌聲嘹亮,穀倉震顫,動物們醉倒一片。
夜深人靜,幾名飼養員與石頭先生的忠實支持者潛回農莊,決心收拾這群「狂妄的畜生」。牠們聽到莊園內外鼾聲如雷,動物們醉得不省人事,正是奪回大樓的絕佳時機。手持長槍短刀的他們,小心翼翼推開院牆鐵門。突然,一聲尖銳的狗吠打破寂靜,戰狼群瞬間驚醒,汪汪狂叫,追逐入侵者,一直將他們趕到小橋邊才停下。
天蒙蒙亮,灰驢醒來,對夜間發生的事一無所知,一個巡夜戰狼正在與報曉的雞公聊天,繪聲繪色描述牠們趕跑入侵人類的英勇戰績。灰驢感到有戰狼的保護,這個新時代的豬政權安全了。牠舔舔舌頭,回味著昨夜的果醬香,環顧四周,草坪上一片狼藉,食物殘渣散落。頭暈腦脹的牠想起每日清晨需去豬席大樓後院推磨幹活,於是搖搖晃晃走過去。未見舊主石頭先生的家丁,牠才想起豬族已成新主。好奇心驅使牠從窗戶窺視,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。
大廳內,豬族與戰狼都用後腿站立,模樣詭異。一名巫師手持法杖,正在施展畫皮術,轉瞬畫出一堆衛兵皮、官員皮,甚至商人與平民皮。戰狼爭相試穿,搖身一變,從高官到衛兵,個個惟妙惟肖。只見蟾蜍豬笨拙地套上一張官員皮,原本肥碩的身軀竟變得挺拔威武,牠對著鏡子左顧右盼,驚嘆道:「我這模樣,活脫脫一個領袖!不,比領袖還帥!」
灰驢正看得瞠目結舌,忽覺後背被拍了一下,嚇得一激靈,扭頭一看,是奶牛。奶牛醉眼朦朧,照例來後院讓主人擠奶,見灰驢神色異常,也湊到窗邊偷看,同樣驚呆了。只見蟾蜍豬興奮地灌下一杯威士忌,脫下人皮,瞬間恢復豬形,肥肉顫抖,得意地哼哼。
奶牛結結巴巴道:「這、這不是變化多端的魔鬼嗎?」
灰驢冷笑:「這比豬八戒還厲害!估計馬上就能去高老莊討個媳婦了!」
窗內,巫師繼續畫皮,豬族與戰狼換裝嬉戲,儼然一場荒誕的化裝舞會。窗外,灰驢與奶牛面面相覷,心中五味雜陳。這場革命,究竟解放了動物,還是催生了新的奴役?豬席大樓的輝煌背後,是否藏著另一場更大的騙局?而石頭先生與蜜糖鎮的復仇軍,又將如何捲土重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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