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:貓與鼠
趙豬倌的兒子趙青從獸醫學校畢業,作為豬族最信任的趙家人,被任命為豬席大樓獸醫站站長,實則是豬狗高層的專屬醫生。西瓜豬上台後,許多豬狗離開豬席大樓,空出不少房間。趙青搬進自己的工作室,卻發現桌上赫然擺著一個鮮紅的大按鈕,猶如潘多拉魔盒般充滿誘惑。好奇心驅使下,他按了下去,頓時辦公室化作詭異的迪斯科舞廳,燈光閃爍如鬼火,揚聲器傳出刺耳的豬叫狼嚎,恐怖而荒誕。他和隨行人員嚇得奪門而出。
工作室內烏煙瘴氣,趙家花了三天清掃整理,才勉強恢復人住的模樣。趙青的賓士貓也隨他搬進豬席大樓,在空蕩的房間裡跳上跳下,怡然自得。隨行的還有一隻母雞和一群小雞,這些小雞在貓窩長大,與賓士貓形影不離,嘰嘰喳喳跟著搬來,母雞亦步亦趨。
某日,一隻雄赳赳的公雞闖入,看見賓士貓正用舌頭梳理母雞的羽毛,小雞們則依偎在貓身旁,場面溫馨得詭異。公雞瞠目結舌,認為禽類與哺乳動物雖可和平共處,但如此親密未免太離譜。它在窩邊轉來轉去,喋喋不休地嘮叨,想趕走母雞和小雞。誰知貓和雞毫不理會,繼續我行我素。公雞氣急敗壞,扯開嗓子高聲啼鳴:「喔——喔——喔——」
賓士貓懶洋洋地抬頭:「這是幹嘛呀?」
公雞怒道:「報曉是上天賦予我的權利!聽到我的啼鳴,你們都該起床了!」
母雞冷笑:「什麼權利?大白天瞎叫什麼?你這是濫用權力啊!」
公雞氣得跳腳:「你、你、你!我、我白天不叫,難道半夜雞叫不成?那才是瞎嚷嚷呢!」
賓士貓說:「動物們都知道你半夜雞叫呢!」
公雞著急地說:「那是西瓜大哥半夜去裝雞叫,那聲音難聽得像豬叫,你們真聽不出來嗎?」
公雞見牠們似乎都知道這事的真相而不敢回答,便著急地繞著貓窩團團轉,沒好氣地說:「守在母雞和小雞身邊的應該是我,怎麼會是貓!喔——喔——喔——」
雞公見牠們仍然無動於衷,怒氣沖沖搬來一面大鏡子,指著說:「照照你們自己吧,看看你們這副德行,成何體統!」
見牠們連看都不看,公雞急了,大喊:「黃鼠狼來了!黃鼠狼來了!」
這一招果然奏效。小雞們驚慌失措,嘰嘰喳喳朝外跑,母雞也從迷醉中驚醒,帶著小雞一溜煙逃了。公雞哈哈大笑。就在這時,牆角竄出一隻大老鼠,公雞嚇得魂飛魄散,尖叫一聲:「啊,真傢夥來了!」拔腿就跑,紅冠亂顫。雞群原本聽到笑聲已經停下腳步,見公雞嚇得滿臉通紅跑出來,斷定不是開玩笑,帶著小雞跑得無影無蹤。
賓士貓作為家庭衛士,面對黃鼠狼或老鼠從不退縮。它伸了個懶腰,準備迎敵,卻先瞥見公雞搬來的大鏡子。鏡中似有東西在動,它警惕觀察,發現不是黃鼠狼,也不是老鼠,而是一隻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貓!它動,鏡中的貓也動;它停,鏡中的貓也停。賓士貓疑惑地問:「你是誰?為何學我?」對方竟同時張嘴,說出同樣的話。
賓士貓跑過去,對方也同時跑來,撞了個滿懷,這詭異現象讓牠毛骨悚然,便悄悄看鏡子後面,啥也沒有,正在疑惑和不知所措的時候,猛然回頭,瞥見一隻大老鼠,鏡中也映出同樣的大老鼠。賓士貓嚇得僵住,其實老鼠並不可怕,恐怖的是這神秘現象,使往日的虎威蕩然無存,竟露出畏縮之態。老鼠見貓慫了,以為真的是自己嚇到了貓,一下子有了自信,壯著膽子喝道:「這是我的地盤,快滾!」
賓士貓為自己的失態和老鼠的挑釁感到尷尬,進退維谷。它來回打量真假兩隻老鼠,僵持片刻後,試著拱起背,擺出威嚇姿態,卻毫無效果。最終,它索性伸了個懶腰,對老鼠喵了兩聲,轉身離開。沒走幾步,牠突回頭,老鼠也在這時看到二隻相同的貓,被貓突如其來的一瞥嚇得抱頭鼠竄,鑽進洞裡。賓士貓這才找回尊嚴,邁著貓步慢悠悠離去,嘴裡嘟囔:「這是我的新家,要滾的應該是你!」
趙青初入豬席大樓時,滿懷壯志,誓要引導豬狗棄動物主義,改變這邪惡的社會,為草坪廣場推牆犧牲的英雄平反,阻止對信神人士的迫害。他深知這想法敏感而危險,卻義無反顧。某日,他站在草坪廣場,面對豬血旗和下方那具老臘肉,感到背脊發涼,不寒而慄。他暗自盤算,找機會放一把火,燒掉這豬血旗和老臘肉,斷了動物主義的邪惡根基。就在這時,他感到一股紅色物質竄入體內,腦袋脹痛難忍,後來才發現是帽子太緊,壓迫了頭部。
數日後,趙青的思維愈發混亂,邏輯崩塌,竟開始琢磨動物般的低級念頭。他的意志仿彿被無形力量操控,積極改變現狀的雄心漸漸萎靡,竟不由自主地認同了動物主義。一晚,突如其來的響動驚醒了他。他睜眼一看,自家的賓士貓竟被一隻大老鼠追得東躲西藏。他心頭一震:這世道真變了!貓抓老鼠乃天理,如今卻反被老鼠追!這世界黑白顛倒,荒誕至極。一隻貓尚且奈何不了一隻鼠,他這凡胎肉身,又如何對抗群魔?更離奇的是,後來他發現貓與老鼠竟成了「好友」,嬉戲追逐,毫無敵意。
又一日,趙青接到一項緊急任務。他被推上一輛救護車,車子駛到遠處的牆角停下。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,手被捆綁,步履艱難,被警察粗暴地推上車。車內,一名醫生正準備手術刀,冷冷地對趙青說:「脫掉他的上衣,露出肚子。」
趙青心頭一緊,預感不祥,顫聲問:「露出肚子幹什麼?」
醫生面無表情:「準備取出他的器官。」
趙青如遭雷擊,恐懼如冰水灌遍全身。他環顧四周,戰狼守衛的眼睛虎視眈眈。他無路可退,仿彿被無形的鎖鏈綁住,機械地拉開男孩的上衣,伸腳踩住他,阻止掙紮。醫生手起刀落,血腥味瞬間瀰漫。趙青緊閉雙眼,兩腿發軟,腦袋一片空白,只見戰狼將男孩抬下車,塞進屍袋。隨後,一名豬官員走到高牆邊,敲擊三聲,低喊:「西瓜開門。」牆外回應:「芝麻開門。」一道暗門緩緩打開,剛容一人鑽過。豬官員遞出密封盒子,對方檢查後遞回一盤金蛋,隨即離去。暗門關閉,牆面嚴絲合縫,仿彿從未存在。趙青瞬間明白了這場交易的血腥真相。
回到豬席大樓,趙青六神無主,牆角的血腥畫面如影隨形,揮之不去。他祈禱這樣的恐怖不再發生,卻事與願違。不久,他的獸醫站被改建成器官移植醫院。他親眼目睹豬狗對孩童與青壯年進行慘無人道的實驗與解剖,利益集團冷眼等待器官,生物公司垂涎屍骨,原來,器官與屍骸皆可賣出大價錢。
趙青本是善良之人,連動物都不忍殺害,更何況人命。他立志學醫救人,卻未料如今要拿起手術刀,成為殺人屠夫。他知道,這一天遲早會來。良知令他想懸崖勒馬,退出這魔窟,但那股紅色物質再次竄入體內,瞬間吞噬退意。隨即,另一股力量與紅色物質激烈交戰,腦袋脹痛欲裂。他摸了摸頭,確認未戴帽子,這痛苦讓他隱約意識到某種邪惡的操控。
他猛然想起倩如的警告:豬席大樓與草坪廣場已被紅色邪靈籠罩,必須遠離這環境,抹去動物主義的獸印,方能自救。每與倩如相處,他便感覺她攜帶一股正氣,使一切變得美好,那種正氣遠超導盲犬與藏獒的忠義。然而,一回到豬席大樓,壓抑便如潮水襲來。他忙於工作,漸漸適應這環境,甚至開始為買房、組建家庭而努力掙錢,初心日漸模糊。
某日,醫院主管一手遞來一疊鈔票,一手遞來手術刀。趙青明白了一切,稍有良知之人,怎敢涉足這罪惡?即便做幫手,也是助紂為虐,萬萬不可!然而,豬席大樓的紅色邪惡早已吞噬他的靈魂。此刻腦袋一片空白,善惡界限崩塌,儼然行屍走肉。他鬼使神差地接下錢與刀,開始走向手術室。
殺人,這恐怖的詞語,曾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禁忌,如今卻要親手實現。他冷汗直流,手顫如篩,他一步一步靠近手術台,不敢直視供體,卻無意識地瞥了一眼。剎那間,他全身一震,定睛一看,失聲喊道:「啊,她是我的未婚妻倩如!」
趙青發狂般用手術刀割斷倩如身上的繩索,擁著她奪門而出。現場的護士和戰狼面面相覷,一時錯愕,隨即向上級報告。
主管震怒,數名戰狼緊追不捨,眼看即將追上。趙青情急之下,將手中的鈔票拋向空中,鈔票如雪花飄落,戰狼們頓時停下爭搶。
二人拼盡全力跑上小橋,趙青狠狠將手術刀扔進河中,緊緊擁住倩如安慰。
小橋似乎成為人與動物的分界線,過了小橋,那些戰狼就不會再追了,雖無追兵,但牆內監控無處不在,身份證件皆實名登記,躲過今晚,也難逃過明日。唯一生路,就是翻越高牆,逃往自由世界。
他們奔到一處高牆,趙青蹲下讓她踩上自己的肩膀,奮力將她托起。倩如伸手攀牆,卻痛呼一聲,手掌被牆頂的鐵絲網刺破,鮮血直流。原來,牆頂密布尖刺,無工具根本無法翻越。此時,監控已鎖定他們,警笛響起,狼狗狂吠領著警察追來。
趙青靈光一閃,想起那道暗門。他拉著倩如朝牆角狂奔。狼狗的吠聲越來越近,他慌亂找到那處牆角,敲擊三聲,喊道:「西瓜開門!」牆外毫無回應。他又敲三聲,再喊:「西瓜開門!」仍無動靜。狗吠聲已近在咫尺,趙青絕望中用腳猛踢三下。終於,牆外傳來三聲敲擊,回應:「芝麻開門!」暗號對上,小暗門緩緩開啟。一顆人頭探入詫異地打量。趙青忙從腰間掏出一疊錢,對方會意,默許二人通過。倩如率先鑽出,趙青緊隨其後,頭剛探出,卻聽身後狗群趕到,利齒猛然咬住他的褲子。
趙青撕心裂肺地喊:「跑!快跑!大膽跑,直到美麗農莊……」他的聲音在夜色中迴盪,牆內的黑暗如巨獸,將他吞噬。倩如淚流滿面,咬緊牙關,繼續奔向牆外的自由,帶著趙青最後的囑託,奔向那遙不可及的美麗農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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