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:金蛋
當年蟾蜍豬寄養在瓊斯花村的那些雞,被牆外人視若珍寶,精心飼養。牠們下的蛋一天天變大,閃著誘人的光澤。某天,人們驚訝地發現,這些蛋竟發生質變,化為金蛋!再細看那些雞,牠們也脫胎換骨,原本平凡的肉雞,竟搖身一變成了金光閃閃的金雞!這般奇景,牆內牆外的人都瞠目結舌,做夢也想不到會有如此荒誕的「金雞金蛋」。一時間,專家蜂擁而至,試圖破解這場生物界的荒誕劇。
有專家煞有介事地分析:「牆內的雞從封閉壓抑的環境中解放出來,來到花村後不僅能啄食各色昆蟲,還能呼吸自由的空氣,心情豁然開朗心花怒放,體內分泌物激增,進而引發質變。」
這番話聽似科學,卻透著一股奧威爾式的諷刺,仿佛連雞的內分泌也能被「自由」調節得如此精準。
民間則流傳著更離奇的說法,認為是某些術士暗中施展「點石成金」的秘法。然而,術士們很快出面否認,聲稱點石成金雖自古有之,但金子終究會還原為石頭,告誡世人不可被假象蒙蔽。這番高深莫測的聲明,反倒讓金雞金蛋的傳說更添神秘色彩。
通靈人士的解釋更顯玄乎,卻頗受信神者追捧。他們宣稱,這些雞因思想開放,逐漸相信神的存在,不僅在花村中感受到花神的眷顧,還親眼見到雞神的顯靈。牠們虔誠膜拜雞神,終被點化,化為金雞。
這番說法在動物主義的教條中無異於天方夜譚,簡直是公然挑釁動物主義。對蜜糖農莊的蟾蜍豬而言,這些自由評論不僅離經叛道,更是赤裸裸的反動。什麼「封閉壓迫」?什麼「雞神花神」?牠們斥之為迷信,怒斥為妄議動物主義的罪行。於是,牠們暗中派遣特工潛入花村,將那些大放厥詞的專家、信神人士和飼養員誘騙至牆內,以「顛覆動物政權」的罪名統統關進大牢。
此後,牆內外再無人敢探究金雞金蛋的真相。對蟾蜍豬和狗而言,管它因何而來,盡情收割便是。牠們甚至厚顏無恥地宣稱:「這是偉大光榮的動物主義的優越性,是蟾蜍豬領導有方的輝煌勝利!」
金蛋迅速成為蜜糖農莊的財富之源,讓豬狗們一夜暴富。牆外人養出的金雞,自然也分得一杯羹,但蟾蜍豬卻心生貪念,盤算著將金雞全部收歸牆內,獨吞所有金蛋。
然而,奇蹟戛然而止,收回的金雞迅速黯然失色,牠們褪去金光,重變肉雞,連一顆金蛋也下不出。蟾蜍豬不甘心,聘請牆外飼養員進入到牆內工作,給雞餵食相同的飼料,卻依然徒勞無功。
一牆之隔,卻天差地別。專家們特別是政治家們噤若寒蟬,唯恐步入大牢,不敢深入研究,更不敢直言真相。牆內的專家更是奴顏婢膝,紛紛附和豬狗的論調,歌頌蟾蜍豬的英明、動物主義的偉大。
豬狗們在金蛋的誘惑下,私下裡竟也開始動搖,寧可暗中相信雞神的存在,於是釋放飼養員,再送一批雞出牆。果不其然,這些雞重獲自由後,又變成金雞,源源不斷地產出金蛋。
蟾蜍豬與瓊斯以金蛋為媒,勾連日深,透過牆外的貿易悶聲發大財。牠們還異想天開,計劃在花村租地打造一條「花街」,卻因花村電力短缺而受阻。為此,蟾蜍豬在蜜糖農莊的河道上大興土木,攔河建壩,興建發電廠。這項浩大工程引發眾怒。人們抗議截斷河流,認為這是在斬斷龍脈;動物們則哀鳴草地被水淹沒,食物危機雪上加霜。然而,反對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。過去敢於吠叫的動物早已相繼「消失」,連最後一隻領頭羊也在不久前被神秘死去。如今的動物溫順得像機器,與牆內的人一樣,噤聲勞作,拖著沈重的物資,苦力遠超當年英格蘭曼納農莊建風車的慘狀。
牆內的人漸漸察覺動物主義的教條漏洞百出,人們開始產生動物主義之外的思想,這卻觸動了動物主義的逆鱗,意味著脫離獸性,與動物主義漸行漸遠。於是,牠們試圖扼殺於萌芽。牆內的空氣愈發沈重,自由的微光在金蛋的光澤下,顯得越發諷刺而遙不可及。
某天,草坪上再次聚集了一大群人,聲勢浩大。這次他們要求信仰自由,儘管上次要求言論自由遭鎮壓慘劇還歷歷在目,血跡仿彿還滲在牆根,但人們仍鼓起勇氣,挺身而出,猶如奧威爾筆下那群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牲畜,挑戰著荒誕的權力鐵幕。
蟾蜍豬在會議室裡拍桌咆哮:「上次他們要求言論自由,這次又來信仰自由,生在蜜糖農莊,只允許信仰動物主義!這些人的獸性哪去了?」牠的眼中閃著陰冷的怒火,仿彿人類的靈魂若不淪為獸類,便是對牠統治的莫大威脅。
胡令陰沈地附和:「信仰動物主義的人,都被烙上了獸印,一旦他們申明退出,那獸印就會消失。看來,我們的洗腦力度還不夠,得再加把勁!」他語氣中透著一絲無奈,卻又帶著陰謀的味道,仿彿在策劃一場更大的思想屠殺。
蟾蜍豬冷笑:「那就讓人類必須信仰動物主義,必須舉起拳頭向我們的邪靈發毒誓,讓他們獸性大發,像牲畜一樣茍活!我們要全方位抹殺人類的道德,竭盡全力在他們靈魂上打下獸印,讓他們永遠匍匐在我們腳下!」牠的聲音低沈而瘋狂,仿彿要將整個農莊變成一座巨大的獸化實驗場。
胡令卻嘆了口氣,搖搖頭,眼中閃過一絲恐懼,仿彿意識到這場思想控制的遊戲已開始失控。
蟾蜍豬突然有了好主意,哈哈哈笑道:「讓我們的豬狗穿上神職人員的畫皮,帶著動物主義的信物進入寺廟和教堂,讓他們崇拜豬血旗和雪球的畫像,包括我的畫像。讓我們神職人員傳播的全部是撒旦魔鬼的印跡!哈哈哈哈!」
胡令說:「主意不錯,不過,如果正神不進入寺廟和教堂就難辦了。」
蟾蜍豬道:「那就再來一次大屠殺!從肉體上消滅!」
大灰狼獰笑著插話:「就像當年血洗廣場學生一樣!我們的猛犬一夜之間就能讓這些人片甲不留,血流成河!」牠舔了舔嘴唇,眼中閃著嗜血的興奮,仿彿屠殺對牠而言不過是一場盛宴。
胡令連忙擺手:「不可!上次屠殺學生的事,牆外早已傳得沸沸揚揚,真相暴露,我們遲早要被清算。現在再搞血腥鎮壓,只會火上澆油,引來更大的麻煩。」他瞥了蟾蜍豬一眼,試圖穩住局面。
蟾蜍豬瞇起眼睛,陰森地問:「要讓人類下跪,必須讓他們恐懼!世上最恐怖的極刑是什麼?」牠的語氣像在挑選一道菜,卻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惡毒。
大灰狼獰笑:「我們戰狼最愛挖心!人類最怕的不就是活生生被挖去器官!這是所有人都非常恐懼的事。」牠的聲音低沈而殘忍,仿彿已聞到血腥味。
胡令眼中閃過一絲狡黠:「不如先假意答應他們的訴求,表面上給點自由,然後暗中一個個抓起來,慢慢收拾。這樣既能分散牆外的註意力,又能悄無聲息地實現群體滅絕!」他的計劃陰險而周密,仿彿一張無形的網正緩緩張開。
「挖器官不僅恐怖,還能賣錢,嗯!好主意。」蟾蜍豬陰森地邊說邊舉起酒杯,與胡令和大灰狼碰杯,酒杯裡都映出魔鬼般的臉。
於是,挖器官賣錢這等連十惡不赦的人都不敢設想的邪惡,竟在蜜糖農莊悄然蔓延。許多背棄動物主義的人被秘密綁架,活體摘取器官,慘狀遠超當年對學生的屠殺。這場滅絕行動時間更長,波及更廣,令人聞之色變。
與此同時,發電廠終於竣工,南大門外的花街也建成,燈紅酒綠,紙醉金迷。蟾蜍豬成了「快活豬圈」酒樓的常客,時常在酒桌上賣唱醜角,甚至爬在地上,逗得女人們咯咯直笑。
有一次,牠醉態可掬,興奮過頭,竟當眾脫下那身畫皮偽裝,瞬間現出原形:一頭肥碩的豬!酒樓頓時炸開鍋,尖叫聲此起彼伏,賓客爭相逃竄,喊著「妖怪出沒」,場面亂作一團。
在戰狼隨從的掩護下,蟾蜍豬匆匆披上畫皮,連夜逃回牆內。次日,戰狼對「快活豬圈」展開大清洗,秘密抓捕所有目擊真相的人,多為妓女與娛樂明星。然而,恐怖事件接踵而至,這些被捕者,感覺監獄裡充滿一股股凜然正氣,使其無地自容而紛紛顯現原型,化作黃鼠狼、狐貍、蛇精而逃遁!這些亂七八糟靈體想不明白,監獄裡除了關押大量信神人士外,就是五毒俱全的犯人和警察,哪來一股股凜然正氣呢!
正氣也充滿了花村,令幾位被高捧的道貌岸然的娛樂明星,也現出精怪原形,毒氣四溢,神秘莫測,嚇得那些嫖客魂飛魄散,這比蟾蜍豬現形還要駭人,仿彿一場正邪大戰正在悄然發生。
瓊斯聽聞這些詭事,大為震怒,下令蟾蜍豬立即關閉「快活豬圈」及整條花街。他開始懷疑身邊幾名由蟾蜍豬安排的工作人員與傭人,命警方將其逮捕捆綁,準備交還牆內。未料也當場化作精類逃逸,嘶嘶逃竄。瓊斯夫婦被嚇得魂不附體,臥床不起,匆匆決定將花村轉讓給當地人上官女士,準備逃回英格蘭。然而,就在啟程前夕,夫婦二人相繼暴斃,死因不明,仿彿被一股無形的詛咒吞噬。
瓊斯既是動物主義的受害者,又與其統治階級沆瀣一氣,助長了豬族的霸權,卻最終死於這場恐怖的荒誕劇。正如奧威爾的《動物農莊》所述:瓊斯死於外地。
蟾蜍豬將花街遷回蜜糖農莊,改建為特權階級的紅燈區,淫亂腐敗的氣息瀰漫其中。牠夜夜笙歌,縱欲無度,不僅染上性病,還被蛇精纏身,沒多久便一命嗚呼,遺下滿地腥臭。
西瓜豬、苦瓜豬與地瓜將軍自稱雪球後裔,開始爭奪農莊霸權,內鬥如火如荼。牠們各顯神通,爭相標榜功績。地瓜將軍拿出歪斜的題詞「哈巴狗是個好同志」,妄圖以拙劣的書法博取擁戴,卻引來哄笑。
苦瓜豬自誇會唱歌,扯著破鑼嗓子吼道:「兩隻老虎,兩隻老虎,跑得快,跑得快。一隻沒有耳朵,一隻沒有尾巴,真奇怪,真奇怪。」歌聲如鴨鳴,跑調得離譜,令人捧腹。
西瓜豬則吹噓:「我能扛250斤飼料走250公尺!」其他豬不甘示弱,爭論不休,場面宛如一場荒誕的鬧劇。
胡令見狀,陰笑道:「蟾蜍豬生前曾說,要辦一場大賽,從中選拔接班人,豬狗皆可參加。」他語氣輕佻,卻暗藏機鋒,這不過是場過場戲,接班人早已內定。這場選拔,無非是動物主義又一次自欺欺人的狂歡,牆內的黑暗仍無盡頭。
「二百五競選大賽」在一片荒誕的喧囂中拉開帷幕。草坪上擠滿了圍觀的群眾,動物們也拖著疲憊的身軀前來觀戰,仿彿這場鬧劇能暫時讓牠們忘卻牆內的壓迫。兩條腿的豬狗們雄赳赳地扛起250斤糧食,賣力展示牠們的力量與耐力,試圖在這場權力角逐中脫穎而出。然而,現實卻像一記響亮的耳光,大多數參賽者連一百米都沒走完,便氣喘籲籲地倒下,癱在地上哼哼唧唧,場面滑稽得像一出拙劣的馬戲。
下一位登場的是四肢發達的地瓜將軍,牠頂著眾人期待的目光,昂首闊步登場。起初幾步還算穩健,牠挺胸抬頭,仿彿真有將軍之姿。然而,沒走幾步,牠便開始喘粗氣,汗如雨下,肥碩的身軀搖搖晃晃,活像個醉漢。現場的豬狗扯著嗓子喊「加油!加油!」,聲音震天,卻掩蓋不了地瓜將軍的狼狽。不到一百步,牠終於撐不住,「砰」地一頭栽倒,飛揚的塵土慢慢散去,地瓜將軍卻一動不動。
觀眾楞住了,面面相覷,以為牠死過去。誰知跑近一看,牠閉著眼,張著嘴,正在打呼嚕呢!這突如其來的反轉讓圍觀者哄堂大笑,有人笑得前仰後合,有人笑得直拍大腿,場面亂成一鍋粥。
最後輪到西瓜豬出場,牠卻突然宣稱有「急事」,腳底抹油般溜了。這一出「臨陣脫逃」讓豬群的內鬥瞬間升級,牠們在豬席大樓吵得天翻地覆,互相指責,唾沫橫飛。
正當混亂不堪時,戰狼守衛一聲怒吼:「有人來了!」豬群立刻噤聲,內鬥的火藥味瞬間消散,團結一致準備對付。這份對人類的默契敵意,仿彿是牠們骨子裡的本能。待看清來者是胡令,牠們才鬆了口氣。
胡令雖是人類,卻自詡為豬,厚著臉皮自稱「胡令豬」。他拿出一份密封的文件,語氣鄭重:「蟾蜍豬臨終前將這份密件交由我保管,並囑咐:若因爭權奪利引發內鬥,便公開此件。」他當眾撕開封條,朗聲念道:「下一位接班統治者,當立後代西瓜豬。此豬文化不高,擅長自吹自擂,精於偽裝、變通與欺詐,在道貌岸然的畫皮內,藏著蛇一樣的陰險、毒惡和殘暴,足以接管大權。」
全場目光齊刷刷射向西瓜豬。苦瓜豬和地瓜將軍垂頭喪氣,滿臉不甘,腸子都悔青了。牠們辛辛苦苦賣力表演,卻反倒成了笑柄,早知如此,何必當初?西瓜豬則得意洋洋,嘴角掛著一抹狡黠的笑。
胡令繼續道:「我們最先富起來的豬與戰狼越來越多,擠滿了豬席大樓,臃腫不堪,爭權奪利在所難免。為確保豬族長久統治,我們必須分散!部分豬狗裝扮成外商或移民,混入人類社會,用動物主義的理念潛移默化地腐蝕人類,僅留少數精英駐守豬席大樓。」
眾豬面面相覷,胡令話鋒一轉:「牆外總指責我們搞極權,為了堵住悠悠眾口,我們得搞一場動物特色的選舉,讓他們看看我們的『民主』!現在就舉手表決吧!」他率先舉手,孫大媽緊隨其後,其他豬狗也紛紛舉起蹄子,場面像極了一場精心排練的滑稽劇。
西瓜豬急忙補充:「我,西瓜豬已當選,但還得走個過場!把這過程錄下來,向牆外公開,名曰『全過場選舉』」
胡令接著道:「是的,攝影師,開拍!」他對著攝像機,裝模作樣地說:「我們這大樓的所有官員,將代表整個蜜糖鎮的人和動物。豬席大樓的各位,對西瓜豬當選,有無反對?」
孫大媽第一個喊:「沒有!」隨即,場內「沒有!沒有!沒有!」的附和聲此起彼伏,宛如一場荒誕的合唱。
「好!全票通過!」胡令上前,拉起西瓜豬的蹄子,高高舉起,宛如宣告拳擊冠軍般誇張:「我宣布:西瓜豬正式當選!動物特色的全過場選舉圓滿結束!」
西瓜豬掏出一個小本本,顯然牠是知道內定且有準備,照本宣科地發表就職演說:「我上台後,你們將見證一頭蠢豬的非凡表現!就像剛才的投票選舉,堪稱創舉!今後我們要大膽改革,只要大家舉頭即可算作投票,我們也能用腳投票!雖說這是經濟術語,但我認為政治上也適用。只要走進選舉現場,便等同同意,這種舉頭立足的肢體動作,是最先進的投票方式!這就是西瓜時代的全過場民主,讓全世界見識我們無與倫比的動物民主體制!」
這番演講離經叛道,語出驚人,聽似荒誕,卻又透著一股詭異的「創新」氣息。究竟是愚蠢還是狡詐?眾豬一時難辨真偽。但在蜜糖農莊,最高統治者的話永遠「正確」,哪怕放個豬屁也得被捧為「偉大光榮的香氣」。於是,豬狗們爆發出熱烈的掌聲,震得大樓嗡嗡作響。
地瓜豬和苦瓜豬雖也跟著鼓掌,卻暗自翻白眼。苦瓜豬終於按捺不住,低聲嘀咕:「變成兩條腿人形,誰不是舉頭立足?說白了,這不就是終身執政的把戲嘛!」
地瓜豬也小聲附和:「我現在就不同意,可既然來了這兒,也舉頭立足了,不也算同意了嗎?這選舉,簡直是個圈套!」
牠們的竊竊私語,卻淹沒在掌聲與歡呼中,無人理會。西瓜豬高踞權力之巔,牆內的荒誕劇繼續上演,黑暗的帷幕始終未曾掀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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